【喻黄】一(富强)夜(民主)能(文明)有(和谐)多(自由)少(平等)情

·给清臣老师《一日三餐》的G,拖了太久,谢谢清臣老师没有打我。
·解禁啦,恭喜完售!
·为了防河蟹我也是很用力的呢。

杯中乍跌落入一簇火焰。
威士忌方与Amaretto落入冰块包围,随着啷锵一声响,杯壁上凝着一层细小水珠的矮胖玻璃杯便被人连着杯垫一同推到了吧台前的一个男人面前。
“老样子,剑圣特调,包您满意。”
青年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剧烈运动,喘息尚带着一些急促。可他却笑嘻嘻地整了整自己的领结,顺便抬起手臂蹭去了额角那一丝潮湿的汗迹:“还得多谢林哥捧场!”
吧台前的男人轻轻转了转杯子,佯作漫不经心道:“黄少,今天来得挺晚的呀。”
“没办法,学校里有晚课,我可是一下课就往这里赶啦!”似乎对那男人看猎物一般的暧昧眼神感到不快,青年坦然回望,轻轻搓了搓自己有些褪色的发尾:“只是杯Godfather嘛,让别人调能有什么不一样。林哥你在我来这里之前还不是一直喝得好好的?”
青年那一头染成金色的短发在酒吧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灿烂的光,倒像是一枚会发光的小小太阳。
“那怎么能一样?当然是你黄少亲手调出来的酒最美味。就是不知道比起你的人来哪个更美味些了。”仿佛想要伸手将眼前的光抓在手里一般,男人向青年的脸缓缓伸出手去。却听“啪”的一声,青年不无怜悯地看着男人被自己拍开的手背:“林哥,虽然我在这儿工作,可也只是工作而已。我不是gay哦。”
“你不是缺钱嘛,卖屁股可比你卖酒赚得多……”
黄少天没有听男人说完他的话。
他转身向后招了招手,不远处正在擦杯子的郑轩懒懒打了个呵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七天的值日哦。”
“知道啦。”黄少天舌头一吐,也不管身后男人怎一番愤怒,一溜烟跑到了酒柜后,擦起了杯子。

这里是全G市最大的gay吧。
虽然工作在基佬窝,黄少天本人却自认是个如假包换根正苗红雷打不动的钢铁直男。
但他热爱一切美丽的事物。
因此鸡尾酒——这些五颜六色的液体装在漂亮的剔透玻璃杯里,总能生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奇妙魔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穷。
穷到明明执着于维持一头灿烂的金发,却从来只敢从超市里买来十块钱一盒的廉价染发膏自己动手。
幸而他长着一张的确好看的脸孔,以至于他虽顶着一蓬稻草一般透着廉价的焦黄短发,走在路上却依旧犹如巡视领地的年轻雄狮一般威风凛凛、锐气逼人。
而在这里做酒保,不仅工资比别处多许多,更有客人买来拍个照装完逼就弃置一边的各色美酒供他偷嘴,因而一来二去,他在这个声色犬马的地方倒也混了个如鱼得水。
黄少天心不在焉地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喀拉喀拉的调酒声响,灯光从一排各色酒瓶上划过,映出的琳琅光芒犹如酒吧正中舞池内的彩色顶灯。那光落入他浅褐色的瞳仁,引得他有些惬意地眯起了眼。
正出神,恍惚间他却似乎听见有个人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回神一看,眼前果然有人。
那是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青年男人。瘦削,苍白,一头黑色短发柔顺地垂着,堪堪垂在眼角侧。他的一双眼是见不了底的温柔黑色,酒吧的灯光落在里面,仿佛他的眼眶里盛着两泓美酒。黄少天望着那双明明他看不透的眼,却觉得就算他沉醉在那双星河般的眼睛里,也难在其中觉出半点属于酒精的辛辣,只觉温柔。
眼前的这个人,干净清冽,与这里格格不入,只像是在夜晚的河道中静谧流淌着的月光。
似乎看出自己方才的话并没有被人听清楚,那人垂下眼睑,有些局促地笑了笑:“那个……我可以点一杯水吗?”
看着男人仿佛不知该往哪里搁置的目光,黄少天“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点单在那边吧台,我这里是后台哦。”
男人仿佛有些尴尬,抱歉地向黄少天笑了笑:“不好意思,这里我不太熟悉……”
“第一次来?”黄少天了然笑起来,嘴角一挑,露出一侧的虎牙,亮晶晶地晃入男人的眼:“没关系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不知道喝什么酒的话尽管来问我,我推荐的里面总有一款适合你,不收费的哟!”
“我……我只是来找人……”男人抬起眼,眼眶带着些许浮红,看得黄少天心头莫名生出了两分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没等他将那两分熟悉感仔仔细细品咂出个究竟来,男人便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要向前台去了。
“等等!”
黄少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这个男人。
可当那双温柔眼睛带着透彻干净的疑惑转向他时,一向嘴皮子利索如黄少天,出口的话也不免在舌头上打了几个结。
“那个……我……”黄少天抓了又抓自己的那一头灿烂金发,手上力气一时没控制住,疼得他嘴一咧,咧到一半硬生生扭成了他平素最招小女孩子们喜欢的笑来:“我们酒吧的水卖的都挺贵的,你如果只是渴了,不嫌弃的话我给你接一杯直饮水,不收你钱……”
“谢谢你的好意,不……”没等男人的拒绝出口,黄少天却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急急开口道:“只是看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怕你被人坑了,点了些什么不适合你的,事后后悔都来不及!”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眼眶下仿佛镶嵌了两枚弯弯的月亮。
“你这样说自己工作的地方,真的好吗?”
黄少天一顿:“喂,我可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没必要还来说教我吧!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跟你说,像你这样的小羔羊,要是不留点心,迟早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男人举起双手,眼里的歉意几乎要溢出眼眶,将黄少天一层层包裹起来。“那,除了水以外,你还有什么别的推荐吗?”
“问我你算找对人啦!”黄少天兴奋起来,将手上的杯子擦得几乎要发光,转手便接了一杯水,递给那男人:“像是Grasshopper啦,Gin Tonic啦,Mojito啦,这几种我们这里都有,关键是温和。再加上亲和度不错,劲也不那么大,第一次的话试试这些也不错。”说着,他又贼忒兮兮地向男人耳畔凑去,小声道:“反正如果有人请你喝长岛冰茶或者Zombie之类的,你就要小心啦,那人多半没安好心!”
男人眨了眨眼,突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黄少天一眼:“真是谢谢你啦。”
“不用不用,谁叫我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调酒师呢!”虽然被那笑眼望得有三分不自在,可是黄少天旋即便摇了摇头,将那一丝丝的奇怪感觉甩出脑海:“前台报我名字打九折哦!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黄少天。就是你想的那个黄和那个少天!特别好记,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剑圣,还可以叫我……”
“黄少!你过来一下!”话未说完,正在吧台后忙碌的郑轩扭头叫道:“这里有客人要Dry Martini,我控制不好这个量你帮帮忙啊!”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玩好啊!”黄少天放下杯子,向男人挥了挥手便一路小跑奔向吧台:“阿轩啊,你说我为店里业务这么劳心劳力的,老板是不是该多发我一点提成啊!最近刚交完学费穷得都快去卖肾啦。”
“想的美啦。你偷喝店里那么多酒,老板没扣你工资已经算是优待了好吗。”
“可是都是客人不要的呀,他们又没动过,就这么倒掉不是很可惜吗?”
“都是你的道理,就劝你护肝养肾哦,我是觉得你卖肾还不如卖身……诶呀别打我呀……”
吧台那头的吵闹声传到了酒柜边的男人耳中。他望着黄少天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杯清亮亮的水,沉静湖水般的眼里,不知为何却似是漾起了一线波光。

三两下调完酒,黄少天的视线又飘向了酒柜边。只是那里已然空空荡荡,方才白拿了他一杯水的人早不知端着水跑去了哪。
不知为何,黄少天的心中竟有那么一丝失落。
紧接着——
“我在失落个什么啊!”
“啪”的一声,他将双手猛地拍上脸颊,清脆的声响掩盖在舞池那头飘来的暧昧音乐中听不甚真切,倒是吸引了那个林姓青年的注意。
“哟,黄少,怎么了?”他操持着依旧轻佻的语气,似乎忌惮于黄少天之前的强硬拒绝,只是不远不近地端着两杯Gin Tonic,倚在柜子边向黄少天投来了个媚眼:“这么标致的一张脸,打坏了多可惜啊。”
黄少天额角青筋一跳,硬生生堆出一个笑脸来:“林哥,你再不赶紧在我面前消失,我怕下一个巴掌,打的就是你的脸哦?”
“哎呀,黄少,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别这么不禁逗。”林哥讪讪一笑,端着酒转身走向舞池。黄少天轻叹一口气,却发现,那林姓男子竟端着那两杯Gin Tonic径直走到了一张角落里的小桌前——
在那一桌落座的,可不就是方才那位头一次来这地方的男人么!
“黄少,你快把手上的杯子捏碎啦。”身旁一同擦着杯子的徐景熙拍了拍他的肩,“也就是你敢跟熟客这么说话。要我们这么说话老板不弄死我们才怪啦。”
黄少天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低头擦杯子,难得地没有回一长串驳得同事哑口无言。
徐景熙全当他心情不佳,却只有黄少天自己知道,他手上的那个杯子,已经被他翻来覆去擦了二十一遍。
远处的昏暗灯光透过半长刘海落入他的眼里,不知为何,颇带了两分暧昧颜色——带着一脸暧昧的当然只有那位林哥。相反,那男人似乎还不习惯陌生人如此突然而轻佻地对自己做出带着满满暗示意味的行为,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身子却已经微微向后避了避。
不知不觉地,黄少天的后槽牙被他咬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不是想管这个闲事吧?”徐景熙闻声探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黄少天一眼:“不就是个搭讪嘛。”
黄少天撇撇嘴:“那姓林的能是什么好人。”
“可也不是什么坏人吧。”徐景熙打了个呵欠,“就是轻浮了一点、油腻了一点,也还没到违法乱纪的程度嘛。”
轻叹一口气,黄少天移开了视线。
可偏生那林哥似乎还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污染他视听的机会。
“来嘛,Gin Tonic,最适合新手的酒,看你第一次来,哥哥请你喝。这地方你来都来了,还怕尝这一口吗?”
循声看去,林哥的左手已经趁着他挪酒杯的动作攀上了年轻男人的肩。那男人不着痕迹地将肩膀从他手底挪出来,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别呀。”林哥见他要走,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急急道:“怕里面有问题?我喝一口给你看。”说着,端起杯子便小啜一口:“看吧,没问题啊。”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那男人的语气依旧温和礼貌,可一双眼里已没了笑意:“我只是来等人的,现在看来我找错了时机。”·
林哥似乎并无一点惹人不快的自觉,竟自说自话地从椅背上拿起了男人未来得及穿回身上的外套,向男人抛了个媚眼:“那你去完洗手间,记得回来拿你的衣服。”
男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得黄少天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杯子,蹭蹭几步向那角落跑了过去:“林哥你这就过分了啊,这种事情大家一向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你也知道的,怎么还为难人呢?他都说了他只是来等人的……”
“哟,黄少,我勾搭别人,看你这不乐意的劲头,是吃醋了嘛?”林哥抻着手臂就来挑黄少天的下巴,在手被黄少天又一次拍开后,他收回手,却没有了平日悻悻,反倒眉尖一挑,阴阳怪气道:“你不就是个酒保么?我爱勾搭谁勾搭谁你管得着么?平日里看着老板面子给你点脸没想到你还不肯要啊。真把自己当正义使者便衣警察了?”
“你!”黄少天将衬衫袖子向上挽了挽,“我今天还就要当正义使者了!不把你这社会渣滓人间败类给清理出去我都不姓黄……”
话音未落,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
“不用这样,我没关系的。”男人弯着眼角,向他笑了笑:“连累你,真是抱歉了。”
“听见没!”林哥猖狂地叫起来,“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啊,正义使者,哈哈哈哈!”
眼见着黄少天还要发作,看事态不对随后赶到的徐景熙郑轩二人连忙一左一右抄起黄少天,向林哥赔着笑脸,一路退回吧台。
“干嘛拦我!”黄少天依旧愤愤,看着那个角落:“这种人渣!就该打得他连他妈都不认得!”
“行了!我的黄少啊!”徐景熙哭笑不得,双手合十,对着黄少天好一通拜:“老板平时惯着你那是因为你调酒技术第一流,所以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没关系。可现在如果你把客人打了,影响了酒吧名声,老板不开了你就见鬼了啊!见义勇为是好,你别把自己搭进去啊。”
“可是很明显他对那个人不怀好意,咱们不能让他害人啊!”黄少天不无担心地看向那角落,不看倒罢——却见那林哥低骂一句“给脸不要脸”,便从一旁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将那一整包的白色粉末都倒入了男人座位前的杯子里。
“你们看到没!”黄少天将刚放下的两边袖子重新向上一撸,作势就要再向那处冲。郑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后襟,长叹一口气:“我们都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回来,更不要说回来之后是不是你情我愿了,你稍微冷静点。”
黄少天歪着头,仔细想了想:“也对。捉贼要捉赃,没抓着他下手的那一刻,的确不能拿他怎么样。”
郑轩徐景熙二人长舒一口气,又再三叮嘱了他两句“冷静”“三思”,便各自回了工作岗位,只剩下黄少天一人,趴在酒柜后,只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哥,仿佛一只蛰伏于草丛之中、盯着眼前肥美羚羊的猎豹一般。
没过多久,男人回来了。
林哥带着一脸自以为潇洒的笑,还没等男人落座就开始向他劝酒。
不要喝呀!
黄少天心下焦急,可视线却偏生被男人的背影遮了个严严实实。眼见着男人的手臂动了动,仿佛拗不过林哥、被迫拿起了杯子,黄少天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劈手夺了男人堪堪递到嘴边的杯子:“不能喝!”
眼见好事将成,黄少天却又一次突然将其搅得一团糟,林哥恼羞成怒:“黄少天,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先在人杯子里下了药,就算你告诉老板,怕是以后被禁止出入这里的也是你吧。”黄少天微微扬起下巴,“不然……”他端起男人面前的杯子,递到林哥面前:“既然没有问题,你自己尝一口试试?”
这一桌里闹出的动静不小,引得周围人们纷纷看了过来:
“那桌什么情况?”
“还不就是那个渣林,他不是一直跟黄少不对盘嘛,这次好像终于完全闹翻啦?”
“好像是他往对面那个人杯子里下药被黄少抓住了?”
“哇,这么下作的?还真是渣哦。”
“要不然怎么叫渣林呢。”
“这样一来他以后还怎么混哦……”
眼见事态正在向他完全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林哥的脸色青白蓝绿变了一圈,到最终也只能恶狠狠向黄少天啐了一句“你等着”,之后便低着头逃出了酒吧。
黄少天突然出现,男人似乎很是惊讶。望着正向林哥逃走的方向不停呸呸呸呸吐着口水地黄少天,他倏尔微笑起来:“刚才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黄少天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从来跟这个人渣不对盘。没办法,谁叫我是正义的使者呢哈哈!”
“喻文州。”男人向他伸出手来,“正义的使者,幸会。”
黄少天咧嘴笑,也伸出手来与,喻文州轻轻握了握:“幸会!”
笑到一半,他的余光瞥见桌上的两杯酒来。
Gin Tonic。
黄少天的爱好名单上,绝对能排进前三位的酒。
其中一杯被林哥下了药,方才在他不算小的动作下,洒了小半杯,弄得满桌狼藉。可还有一杯,一滴没动,正端端整整放在渣林方才坐过的位置之前,静静向外弥散着诱人的味道。
黄少天咽了口口水。
虽然林哥人是败类,可是酒又没做错什么,尤其眼前这一杯,甚至连一滴都还没被人动过。何况,郑轩调出来的Gin Tonic,味道比他黄少天自己调得都好,机会难得……
说干就干,黄少天视线不自然地飘向别处,手却摸上了杯子,端起来便是一口。
“你?!”喻文州似乎很吃惊,伸手就想来夺黄少天的杯子。
黄少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放心啦,这个酒他还没动过,倒掉太浪费了嘛。”
说着,他便在瞠目结舌的喻文州眼前,一口接一口地将杯中美酒喝了个干净。
喻文州似乎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黄少天放下酒杯时,回头却见喻文州带着一脸与他沉静脸孔十分不匹配的尴尬,低声开口:“刚才他下药,我看到了……所以……”
“所以?”
“所以我回来以后……就把我们俩的杯子悄悄换了个位置……”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黄少天定定看着喻文州,发现喻文州也正看着他,黑漆漆一双眼中不带半分玩笑。
“我现在去吐还来得及吗。”他缓缓开口,不等喻文州回答,转身便想冲向厕所抠喉咙。只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林哥投入杯中的粉末药性确实大,他刚转身,步子还没迈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衣角卷着桌上的杯盘,哗啦啦闹了一地狼藉。
“你怎么样!”恍惚之间,有人将他半扶了起来,朦胧视线里出现了喻文州的脸。
黑暗与身体中滚滚热潮一同袭来,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脑中更是被什么狠狠搅动一般,再无半分余力思考。
“被你害惨了……”
彻底沉入黑暗之前,黄少天只有喃喃抱怨一句,旋即抓住了眼前的温暖来源。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这一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得到。
黄少天扭了扭腰,蹭着身下柔软的被褥,感觉身体轻松得像是要起飞。
甜蜜的睡意依旧不肯放他回到光明中来,粘稠地拉扯着他的意识,直到太阳光透过眼睑,将他的眼前照得一片猩红,黄少天才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睁开双眼。
睁开的双眼仿佛堤坝上的两个决口,昨夜那些做梦般的画面随着阳光,一同涌入了黄少天的大脑。
他这才发现,他竟然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黄少天捂住了脸。
他低头看自己:衣服,果然是不存在的。
然而似乎对方很温柔,因而他那具赤裸的身体上,也并没有落下什么可疑的痕迹。
所以这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吧!
这样想着,黄少天扭头一看,好不容易提起一二分的心却在一刹那跌回谷底。
他的身边,躺了同样赤裸裸的一个人。
黑色的短发散落在白色被单上,显得很柔软;闭着双眼,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还能显露出那双被遮盖的瞳仁所能流露的一两分温柔。
喻文州。
方才还带着冰碴子一路逆流的血液此时却似火山喷发一般冲上大脑。黄少天深吸一口气,旋即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扑下了地。
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黄少天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比起哪家快捷酒店,更像是住家——不远处玻璃柜子里那一排排的奖杯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将还带着酒气的西装制服套回身上,黄少天连那一头睡得翘起的短发也没心情再整理。他惊魂未定地看了依旧趴在床上好梦正酣的喻文州一眼,心里一团乱,从一旁的桌上找来纸笔,酝酿了半晌,却也不知该写些什么好。
没想到,自己洁身自好地做了二十余年纯情小直男,今日倒是赶了新潮玩起了一夜情——还是和一个男人!
黄少天呻吟一声,捂着脸,从指缝里悄悄看了眼喻文州的睡脸。
不知为何,明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构造,阳光落在他赤裸的白皙脊背上,却硬生生逼得黄少天红着耳根别过了眼。
最终,黄少天叹了口气,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两行字,思虑再三,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所有的钱,一咬牙,与纸条一同压在了床头柜的台灯下,转身落荒而逃。
逃回他所租住的廉价群租房换了身衣服,黄少天又急匆匆赶往学校。一路上恨恨抱怨着无处不在的点名,眼前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张黑发黑眸的脸。
连着扇了自己几巴掌,黄少天还是平静不下来。浑浑噩噩听完了两堂课,连下课了也浑然不知。直到脑海里盘旋许久不肯消散的那张脸孔的影响,真真切切地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啊!”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喻文州,黄少天大叫起来:“你怎么都追到这里来了?!我给你留了字条的……”
“我看见了,说我不用负责,还说但愿从此天涯不见。”喻文州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轻轻放在了黄少天面前的桌子上:“钱我也拿到了。二十八块三,你这是嫖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少天连忙摆手。
喻文州的眼里有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可是我愿意负责啊。”他微微一笑。
“可我不要你负责啊!”黄少天抓狂,“老兄你搞搞清楚好不好,大家都是男人嘛,睡了一觉就睡了吧,就当是相互满足生理需求,没必要负责不负责的吧!”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负责了?”喻文州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得黄少天心里一阵别扭:“大哥啊,你有没有搞错啊!是我被你睡了好不好!为什么现在是你一副委屈的表情?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对不起……”喻文州神色黯然,“那个酒我是真的没想到……”
看着喻文州低垂下去的眉眼,黄少天不由竟有些不忍:“算了算了,反正只是打了一炮,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请你不要纠缠我了好不好!”
“我没有在纠缠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喻文州话音未落,黄少天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急急道:“我是直的!”
喻文州挪开他的手:“我也是啊。”
“那你说你一个直男对一个同性纠缠不休干什么!”眼见逃避不去,黄少天索性破罐子破摔般闭眼叫道:“你这样跟昨天晚上那个人渣林有什么区别!”
四下里时间似乎停止了一刹。
喻文州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让你把这个表格填一下。”
黄少天将眼睁开一条缝,见喻文州将一张表格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低头看去,那表格的正上方最显眼处,分明用加粗黑体印着“贫困生助学金申请表”几个字。
喻文州望着眼前石化作一尊雕像的黄少天,缓缓开口:
“我是你的班长。”
“哈?”
“昨天我来酒吧,是来找你填表格的。但看你在工作,觉得你可能不是很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就想等你下班了再跟你说。”
“什么?”
“我听别的同学说你好像很需要这笔助学金,本来想课下给你的,可是你下了课就走了,我就跟着你去了酒吧……”
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喻文州那张依旧沉静温柔的脸孔,黄少天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怎么感觉我都没见过你!”
喻文州也跟着深吸一口气:“黄少天同学,你除了开学典礼那天来过一次学校领了学生证,其他时候除了上课,你什么时候参加过班级活动?开学快两个月了,你认识班上的哪个同学?”
“这不能怪我啊,我穷嘛,除了上课,所有能用的时间都去打工赚钱了嘛。”黄少天振振有词。
“班群不加,微信不加,手机号码也不留?”
“我没有手机啊!最便宜一个也大几百呢好么!一千块钱够我吃四个月的了,我为什么要拿去买个手机啊……”似乎被戳中了心虚处,黄少天扁扁嘴,抓起一支笔,刷刷地填起了表格:“再说了,明明这事儿上你也不吃亏,揪着不放干什么啦。”
话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依旧不妨碍喻文州将他的剩余几句咕哝听了个十成十。可喻文州脸上却不见一丝愠色,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啦!”黄少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起来,“我说错了?”
喻文州看向他,明明依旧微笑着,可是眼中却散发出几分凛然的味道来。
“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乘人之危的人吗?”
黄少天一时语塞,又见喻文州微微偏了偏脑袋,一字一句开口:
“还是你觉得,如果我真的对你做了些什么,你在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下床乱跑?”
话中的每一个字,黄少天都听得懂。可是一旦当这些字连缀成句,再一个一个地从他的脑中被仔细捋了一遍后,每一个字便都在一瞬间成了一杯深水炸弹,“轰”地将黄少天仅存的清明意识炸得稀碎。
“我昨天,只是给你洗了个澡,没有做更越轨的事情了。不过虽然我的确没有做什么需要我为之负责的事。”面对着满脸通红的黄少天,喻文州此时倒摆出了十足的严肃正经来:“可我的确是真心想负责。”
见黄少天傻傻看着他、一脸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喻文州又笑起来:“你先把表格填好吧。这一栏空着,待会儿我给你写就好。”他点了点表格里的一格空白,抬眼望过来,眸中神色比酒更醉人:“所以呢?你的回答是?”
“那……”黄少天眼一闭牙一咬,将填好的表格“啪”一声拍在了喻文州眼前。
“我们就试试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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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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